畏他人视。改畏人流睇。
乃据野亭,蓐食放观。改乃趋野亭,凭阑纵观。
(六)梅觐庄寄胡适书(七月十七日)
读致叔永片,见所言皆不合我意。……天凉人闲,姑陈数言。……
足下所自矜为&ldo;文学革命&rdo;真谛者,不外乎用&ldo;活字&rdo;以入文,于叔永诗中稍古之字,皆所不取,以为非&ldo;二十世纪之活字&rdo;。此种论调,固足下所恃为哓哓以提倡&ldo;新文学&rdo;者,迪亦闻之素矣。夫文学革新,须洗去旧日腔套,务去陈言,固矣。然此非尽屏古人所用之字,而另以俗语白话代之之谓也。(适按,此殊误会吾意。吾以为字无古今,而有死活。如&ldo;笑&rdo;字岂不甚古?然是活字。又如武后所造诸字,较&ldo;笑&rdo;字为今矣,而是死字也。吾但问其死活,不问其为古今也。古字而活,便可用)以俗语白话亦数千年相传而来者,其陈腐亦等于&ldo;文学之文字&rdo;(即足下所谓死字)耳。大抵新奇之物,多生美(beauty)之暂时效用。足下以俗语白话为向来文学上不用之字,骤以入文,似觉新奇而美,实则无永久之价值。因其向未经美术家之锻炼([适按],能用之而&ldo;新奇而美&rdo;,即是锻炼),徒诿诸愚夫愚妇无美术观念者之口,历世相传,愈趋愈下,鄙俚乃不可言。足下得之,乃矜矜自喜,眩为创获,异矣!如足下之言,则人间材智,教育,选择诸事,皆无足算,而村农伧父,皆足为诗人美术家矣。([适按]教育选择,岂仅为保存陈腐古董之用而已耶?且吾所谓&ldo;活文字&rdo;,岂不须教育选择便可为之乎?须知作一篇白话文字,较作一篇半古不古之&ldo;古文&rdo;难多矣)甚至非洲之黑蛮,南洋之土人,其言文无分者,最有诗人美术家之资格矣。何足下之醉心于俗语白话如是耶?
至于无所谓&ldo;活文学&rdo;,亦与足下前此言之。……文字者,世界上最守旧之物也。足下以为英之uoial及slang可以入英文乎?([适按]有何不可?)一字意义之变迁,必须经数十百年而后成,又须经文学大家承认之,而恒人始沿用之焉。(适按,今我正欲求&ldo;美术家&rdo;&ldo;诗人&rdo;及&ldo;文学大家&rdo;之锻炼之承认耳,而足下则必不许其锻炼,不许其承认,此吾二人之异点也)足下乃视改革文字如是之易易乎?
足下所谓&ldo;二十世纪之活字&rdo;者,并非二十世纪人所创造,仍是数千年来祖宗所创造者。([适按]此即吾所谓文字无古今而有死活之说也。死字活字,既同为数千年祖宗所创造,足下何厚于彼而薄于此乎?)且字者,代表思想之物耳。而二十世纪人之思想,大抵皆受诸古人者。足下习文哲诸科,何无历史观念如是?如足下习哲学,仅读二十世纪哲人之书,而置柏拉图、康德于高阁,可乎?不可乎?([适按]此拟于不伦也。试问今之习柏拉图者,必人人读其希腊原文乎?且谓二十世纪之思想皆受诸古人,此亦不确。今之思想,非中世纪之思想也。思想与文字同无古今而有死活,皆不得不与时世变迁。当变而不变,则死矣)
总之,吾辈言文学革命,须谨慎出之。尤须先精究吾国文字,始敢言改革。欲加用新字,须先用美术以锻炼之,非仅以俗语白话代之即可了事也。俗语白话固亦有可用者,惟必须经美术家之锻炼耳。……(适按,所谓&ldo;美术&rdo;&ldo;美术家&rdo;&ldo;锻炼&rdo;云者,究竟何谓?吾意何须翘首企足日日望&ldo;美术家&rdo;&ldo;诗人&rdo;&ldo;文学大家&rdo;之降生乎:何不自己&ldo;实地试验&rdo;以为将来之&ldo;诗人&rdo;&ldo;美术家&rdo;&ldo;文学大家&rdo;作先驱乎?此吾二人大异之点也。)
三、杂诗二首
(七月廿九日)
中庸
&ldo;取法乎中还变下,取法乎上或得中。&rdo;
孔子晚年似解此,欲从狂狷到中庸。
孔丘
&ldo;知其不可而变之,亦不知老之将至&rdo;。
认得这个真孔丘,一部论语都可废。
四、一首白话诗引起的风波
(七月三十日补记)
前作答觐庄之白话诗,竟闯下了一场大祸,开下了一场战争。觐庄来信:(二十四日)
读大作如儿时听&ldo;莲花落&rdo;,真所谓革尽古今中外诗人之命者!足下诚豪健哉!盖今之西洋诗界,若足下之张革命旗者,亦数见不鲜……大约皆足下&ldo;俗话诗&rdo;之流亚,皆喜以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自豪,皆喜诡立名字,号召徒众,以眩骇世人之耳目,而己则从中得名士头衔以去焉。
又曰:
文章体裁不同,小说词曲固可用白话,诗文则不可。今之欧美,狂澜横流,所谓&ldo;新潮流&rdo;&ldo;新潮流&rdo;者,耳已闻之熟矣。有心人须立定脚根,勿为所摇。诚望足下勿剽窃此种不值钱之新潮流以哄国人也。
又曰:
其所谓&ldo;新潮流&rdo;&ldo;新潮流&rdo;者,乃人间之最不祥物耳,有何革新之可言!
觐庄历举其所谓新潮流者如下:
文学:futuris,iagis,freeverse
美术:sybolis,cubis,ipressionis
宗教:bahais,christianscience,shakeris,freethought,churchofcialrevotion,billysunday
〔中译〕文学:未来主义,意象主义,自由诗。
美术:象征派,立体派,印象派。
宗教:波斯泛神教,基督教科学,震教派,自由思想派,社会革命教会,星期天铁罐派。
余答之曰:
……来书云,&ldo;所谓&lso;新潮流&rso;&lso;新潮流&rso;者,耳已闻之熟矣。&rdo;此一语中含有足下一生大病。盖足下往往以&ldo;耳已闻之熟&rdo;自足,而不求真知灼见。即如来书所称诸&ldo;新潮流&rdo;,其中大有人在,大有物在,非门外汉所能肆口诋毁者也……足下痛诋&ldo;新潮流&rdo;尚可恕。至于谓&ldo;今之美国之通行小说,杂志,戏曲,乃其最着者&rdo;,则未免厚诬&ldo;新潮流&rdo;矣。……足下岂不知此诸&ldo;新潮流&rdo;皆未尝有&ldo;通行&rdo;之光宠乎?岂不知其皆为最&ldo;不通行&rdo;(unpopular)之物乎?其所以不通行者,正为天下不少如足下之人,以&ldo;新潮流&rdo;为&ldo;人间最不祥之物&rdo;而痛绝之故耳。……
老夫不怕不祥,单怕一种大不祥。大不祥者何?以新潮流为人间最不祥之物,乃真人间之大不祥已。……
叔永来信亦大不以吾诗为然。其书略曰:
……足下此次试验之结果,乃完全失败是也。盖足下所作,白话则诚白话矣,韵则有韵矣,然却不可谓之诗。盖诗词之为物,除有韵之外,必须有和谐之音调,审美之辞句,非如宝玉所云&ldo;押韵就好&rdo;也。……
要之,白话自有白话用处(如作小说演说等),然却不能用之于诗。如凡白话皆可为诗,则吾国之京调高腔何一非诗?吾人何必说西方有长诗,东方无长诗?但将京调高腔表面而出之,即可与西方之莎士比亚、米而顿、邓耐生等比肩,有是事乎?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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