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恪的闻言,那一张脸上的五官都跟着越发地深邃起来。而后他不动神色地干巴巴道:&ldo;你们做的很好。&rdo;
这一句话,那尚书着实受之有愧。他尴尬地弯了弯嘴角,比哭还难看地奉承道:&ldo;皇上皇恩浩荡,恩泽天下,如今大魏疫病得到控制,全靠皇上……&rdo;
&ldo;好了好了,我不想听。&rdo;元恪摆了摆手,脸色跟着沉下来。
那尚书自觉没趣,脸色尴尬非常。好在元恪也看他碍眼,大手一挥,便让他回去了。
秋季午后,不冷不热的时节与时段,最催人困乏。
元恪那一双眉头紧紧地皱起来,似乎在想些什么,又或者不是。
他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,强打着精神,让人唤了许远山来。
那许远山是个临时被元恪征调的副手。他打心眼里不愿与元恪有太多牵连。
但元恪并不知道许远山心中所想,只知道此人办事牢靠,颇为忠诚,有心将他留在身边。并且以为,他定然以留在皇帝身边为殊荣。
许远山届时正在驻军校场练兵,见宫中太监来唤,他那一张脸上表情明明灭灭,最后只得委曲求全,对着那太监作了揖。
那校场中来往都是许远山熟人,以为许远山受皇帝器重,不日便会飞黄腾达,纷纷围过来朝他道贺。有的甚至开起玩笑,道一句许远山来日出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群穷哥们。
那许远山只觉周遭之声呜呜啦啦,虽全数语言皆入了耳朵,怎奈他怎样听也听不清。
浑浑噩噩地跨到马背,他在一众羡慕的眼光中逐渐远行。
远处乌金逐渐西沉,天边开始漾起彩霞。这漫天的一汪霞色,明明绚烂无比,却又像张牙舞爪的巨网,势要将他收入其中,不给他一丝逃脱的余地。
&ldo;许右卫?许右卫?&rdo;身旁,那细皮嫩肉的太监掀开轿帘来唤。
明明是一张线条粗狂的脸,却突兀的唇红齿白,声音尖利,简直让人生出些不忍卒看之感。
怎奈这太监公公无甚自觉,自觉一张脸长得倾国倾城,俊美无俦。望着许远山之时,他那脸上甚至还带了些受到冒犯的嗔怒。
&ldo;苏公公,有何指教。&rdo;许远山硬着头皮朝他拱了拱手,他这般微微低下头颅的时候,明显可见他左眉角那颗花生大的胎记。鲜亮的红色,耀武扬威似的。
那苏公公立刻就有些急恼了。他瞪着许远山,恨恨地开了一张血红的尊口:&ldo;许右卫,你可真是个人物啊!&rdo;
&ldo;……&rdo;
许远山并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这一位公公。他那一双原本就蹙成&ldo;川&rdo;字的眉头,险些变本加厉,就要开凿出大片的山河。
待到那公公的车驾行得远了,许远山身后,才有一个侍从从他身后绕将过来。见到许远山一张如丧考妣的脸,那侍从有些不知从何说起道:&ldo;许右卫,您这……&rdo;
他想说什么,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,险些就有些抓耳挠腮了。
那许远山见他走近,歪过头看着那侍从,这会儿才露出一些行伍之人的气急败坏来:&ldo;赵喜,有甚就说,像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,成何体统?&rdo;
像个娘们似的赵喜闻言,那一张黝黑的脸上难得现出些窘色:&ldo;许哥,您有些太不会来事儿了。&rdo;赵喜小声嘟囔道,似乎还怕被那前面的车驾听到,他警觉地又朝前看了看,才又接着道:&ldo;那苏公公好歹也是皇上近前的人物,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成,您看您,一点表示都没有……&rdo;
&ldo;什么表示?&rdo;许远山的表情蹙在一起。
那赵喜单手拉着马缰,与许远山并辔而行:&ldo;就是没有给苏公公赏钱啊。&rdo;
&ldo;我为何要给他赏钱?他奉命前来召我入宫,说到底大家都是在为皇上做事,我凭了什么要去巴结一个宦官?!&rdo;那许远山有些气急,声音越发地大了。
那身旁的赵喜怕将前头的车驾惊动,惊诧之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:&ldo;许哥,许哥你莫生气,我说错了还不行了吗?&rdo;那赵喜一面说,一面扯了缰绳,又重新走到了许远山身后。
经那赵喜提点,许远山总算知道苏公公作何生气了。
而与此同时,他那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更加的难看起来。
他少年从军,想得从来都是家国天下,上阵杀敌。如今一身本领还没派上用场,倒先搅合在了皇宫那阿谀奉承的大染缸,这让他如何安之若素?
他恨恨地攥紧了拳头,空有一身气力无处发泄,唯独只有将那手上的关节捏得砰砰直响。
……
桂吾宫中,陶清漪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中。
身后,是元恪逡巡的脚步。像是踩着鼓点,哒哒,哒哒,哒哒,阴魂不散似的,缠在她的四周。
忽然,那脚步声停了,元恪仰着脸,看着那殿中的大梁,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。
&ldo;陶妃,你说,朕做皇帝是不是很失败?&rdo;
这样的问话自然得不到回答,元恪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。
他兀自地将目光落在这桂吾宫主殿的各处,末了,他突然叹出一口气来:&ldo;这里明明是你从前住惯了的,朕只是将这里还给你罢了,朕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愿意回来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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