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柳书记救我!&rdo;许贵胄满含哭腔叫了一声,腿一软跪在了柳卫东的床头。
柳卫东突然转头,两眼锋芒直射许贵胄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&ldo;我……&rdo;许贵胄仰脸衰求着。
&ldo;你……你怎么啦?&rdo;
好不容易求得这一声问话,许贵胄犹如一只风浪中迷航的小船,看见了一丝星火,心中又重新燃烧一种求生的欲望。
&ldo;我……我杀人了!救救我‐‐柳书记!&rdo;接着是呜呜的哭声……一头扣在床上,抽泣、悔恨、失望、悲哀淹没了他,死活再不肯抬起头来。
柳卫东看着这匹装入笼子里的野兽,没有了往日的文明与自尊,心里既觉得可怜,又泛起一缕鄙视的情绪。
人都有反思,不管是好人与坏人,概莫能外。柳卫东自然也包括在内。他转而细想:谁又能保自己一生不交恶运呢?自古有言,得饶人处且饶人……况且,饶了他,他也不会不知恩吧……啊‐‐不!这很难说,我有心帮助你,这要我无端地担风险!不过,如你让我这风险担得值,那我就认了……许贵胄啊,许贵胄,这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了……
柳卫东看着伏在床沿上的许贵胄,似有悲泣,给人的感觉是泣而不悲。活像远亲哭灵,作给人看的。看来还得进一步施加些压力,才能使他真正&ldo;清醒&rdo;过来。于是,柳卫东接着许贵胄的话狠狠地说了一句,令许贵胄头顶冒风,脚踏寒冰,凉彻骨髓的话:&ldo;杀人就得偿命!偿命就要杀头!&rdo;
柳卫东把能摧毁人类精神的千钧重锤,毫不手软地砸向他眼前的政治猎物。
&ldo;啊柳书记!你饶了我吧,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,我杀人不是故意的。我以为对方是叛匪假扮解放军的……我是要杀敌立功啊,我只是认错了目标,认错了目标……&rdo;
&ldo;就按你说的认错目标,误伤人命,而且是没有得到命令,擅自开枪,那你还是犯法啦!况且,还有人认为你是阶级报复的……&rdo;柳卫东再施重压……
&ldo;柳书记!我敢对天发誓,我真的不是阶级报复啊!我虽然成分高,那是解放前父亲的家庭,但我是红旗下长大的,我没有冤,也没有仇,我绝没有报复的思想!柳书记,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……&rdo;许贵胄已在衰怜乞求了。
&ldo;主持公道,我也想。可是,你想过没有?你是人,我也是人,我也有妻儿老小,你犯了罪,我给你主持&lso;公道&rso;我要无辜受累……出了问题,我上对不起组织,下对不起妻儿,更对不起自己!你一点也没有为我着想……你出了问题找我,我出了问题去找谁?我又凭什么去找人?人家又凭什么帮助我……&rdo;柳卫东又故意把话软下来,叫许贵胄自己去想其中的道理。还故作同情地长叹一声:
&ldo;唉!你先起来,起来,有话好好讲。&rdo;
许贵胄毕竟有颗受过高等教育的头颅,即使是在紧急昏愦之时,亦能分辨出语言的思想含意与哲理,他敏感地觉得:&ldo;……书记说得也不无道理的,我杀了人,要书记帮我去消除罪过,承担政治上的责任,非亲非故,这……我应该怎么报答呀……&rdo;
思想、逻辑、激情凝结在一个点上的时候,使人产生认识上的飞跃,进而支配行为。一如常言所说:&ldo;灵机一动,计上心来……&rdo;
只见许贵胄,像压足了劲的弹簧,突然得到伸张的机会一样,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,伸出双手,向柳卫东发出心底里的呼救:&ldo;柳书记,请你千万帮我这一次!您是省里机关来的领导,在这里呆的不会久,你帮我渡过这一关,我一定加倍地报答您!我先代表自己的妻儿老小谢谢你!&rdo;许贵胄边说边激动万分地,从手腕上撸下那黄澄澄的名牌金表&ldo;劳力士&rdo;,还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硕大的麝香,一并放在柳卫东手里,连说:&ldo;请柳书记不要见怪!留个纪念。如我有幸渡过这次劫难,定当厚报!
&ldo;老许!你……这是干什么!&rdo;
柳卫东双手托着许贵胄这贵重的&ldo;纪念品&rdo;,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。只见他两眼放光,直直地盯着手中的宝物,欲受有愧,欲罢不能,喃喃地说道:&ldo;无功不受禄,老许!这恐怕不合适吧,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……事后让人知道了,我……&rdo;
&ldo;请书记尽管放心!即使帮忙也难免意外,这我知道。但我许贵胄好歹也是条汉子,无论在甚么情况下,我都不会向人吐一个字,即使是坐牢,我也认了,书记请收起来。&rdo;
柳卫东在重礼面前挣扎几个回合,终于败下阵来,手也软了,嘴也短了,最后答应尽量帮助许贵胄&ldo;免受牢狱之灾&rdo;。还说,如果可能,保留公职更好!但希望个人要好好配合。不管群众中有何舆论,甚至骂到对面也不要还口。
柳卫东想了又想,又补充道:&ldo;另外,你今天连夜要做好一件事,就是尽快把&lso;检讨&rso;写好。但你要记住,那只是&lso;检讨&rso;,而不是写&lso;认罪书&rso;什么&lso;杀人了&rso;罪行了,自己一个字都不要说,更不要说写在纸上。你能承认的只有一点:&lso;战场纪律性差,误伤同志,在没有弄清敌情的情况下开了枪,是&lso;误战&rso;。由&lso;误战而造成误伤……错误是严重的,教训是深刻的&rso;……无论如何不能超出这个框框,如果自己说漏了嘴,谁也没法再帮你收回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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