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玄笙被秦二娘拧着胳膊,动弹不得,梁瑛压根不帮忙,只抱着双臂慢慢走到秦二娘的身边,嘴角噙着事不关己冷嘲热讽的微笑。
她无视夏玄笙的惨状,问:“秦二娘,我且问你,你爹爹这些年欠下的那些银钱,你是如何还上的。”
不知梁瑛为何有此一问,秦二娘愣了一愣。
梁瑛弯腰凑近秦二娘的脸:“我问过二宝,你爹欠了赵癞子三十两银子,若是逾期未还,就把女儿许配给他。可在此之前,还有数笔债务,你又是如何偿还的?”
秦二娘不说话。
梁瑛这双眼睛像是能把她看透似的,她不敢直视梁瑛,挪开了眼神。
她心中有愧,手上的力气难以为继。夏玄笙得以挣脱,从秦二娘手中逃出一条命来。
夏玄笙一边活动肩膀,一边没好气地替这小妮子回答了问题:“还能怎样?去偷,去骗,去抢,去敲竹杠呗。”
丑行被夏玄笙说中,秦二娘低下了头。
梁瑛正要继续开口,夏玄笙却抬手阻止了她。
他一边揉着肩膀,一边玩味地看向秦二娘,好像对这个少女十分感兴趣。
只是他胳膊还疼着,这次不敢随便上手,只站在秦二娘身前数尺,上下打量这个姑娘。
秦二娘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裙,梳着一对垂鬟,鬓边戴了一朵洗得发白的绢花。
小姑娘衣着破烂,但是眼神犀利得很。她直直对上夏玄笙的目光,根本没有退缩,满眼满脸都写着你能奈我何。
夏玄笙背起手,“啧”了一声,心中生出一些怜爱之情:“你这妮子,若是罔顾法纪,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关进旻京府的大狱去。”
他的声音充满遗憾,听起来像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感慨。
这话并不是诘问,而是感叹,语气比想象中的温和了很多。秦二娘只觉得自己的攻击打到了棉花上,锋利被消弭于无形。
她无言以对,低头默默玩弄衣角。
“二娘。”夏玄笙的语气更加温和了一些,“你爹爹,是不是对你很不好?”
秦二娘的父亲秦木匠是个酒鬼,花钱无度,负债累累。他家中只有一对女儿,他每逢欠债,就拿大女儿去抵债。
秦湘兰温柔美貌,因此招惹了不少觊觎。秦二娘为着不拿姐姐抵债,明偷暗抢,招摇撞骗,不知费了多少心血。
日子过得再艰难,她也从来没有怕过。对手凶恶,她就要比她的对手们还要凶恶。
她背着她的姐姐,拖着一条受伤的腿,小心地在名为生活的刀尖上行走。再艰难她都不退缩。
可是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,没有人问过她过得好不好。
包括她那个没有主见的姐姐。
夏玄笙的声音很轻柔,像哥哥也像父亲。听到他的问话,秦二娘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悲戚来。
在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,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过话。
她越想越委屈,纵使一直咬着嘴唇,也阻挡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:
“他为着三十两银子就要把我姐姐卖给那个泼皮!赵癞子家里还有个瞎眼婆婆和一个三岁的弟弟,我姐姐嫁过去只有受苦的命!我把银子还给他们,我要带我姐姐走!”
她的声音一开始还只是委屈,到了后来,就只剩下怨恨。
她哭着,一副温暖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头顶。
夏玄笙又伸出手去,轻轻揉了揉秦二娘的脑袋。这次秦二娘却没有反击。
她活这么大,却从没得到过长辈这样的爱抚,就连她的姐姐都不曾。
第一次安慰竟来自一个陌生的男人。
她突然情绪失控,“呜呜”地放声大哭起来,一边哭一边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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