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苍茫,雨势仍未停歇。
“官家庶女哪有一个能平安顺遂,更何况李府主母又是孙德明的嫡女。”听着寒夜的话,裴元修眼神望向窗外,似是感慨万千,“她这么倔强,真是与李清山没有丝毫相同。”
“主子,姑娘她……她是个好人。”寒夜不明白裴元修刚才所说的话是何意,只是隐约感觉他似有忧愁。
裴元修紧绷的表情一松,顿了顿问道:“你何时被她笼络去了?”
“主子说笑了。属下生是主子的人,死是主子的鬼,任谁有多少好处,属下也绝不会被笼络去的。”寒夜拱手低声笑道。
裴元修眼眸漆黑明润,似是古木灯下的琉璃,“李清山入皇城这几年也算是恪尽职守,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,距离他府里姨娘离世也有十数年了吧。”
“是,属下当年奉命调查姑娘的背景,便查到了姑娘的生母于十四年前意外殒命。”寒夜略一思考,说出自己的猜想,“主子是要调查她的死因?”
“不是调查死因,而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扔到李清山面前,看他如何抉择。”裴元修慢悠悠地开口,言语里皆是居高临下的威严,“事情已然明了,八成这一尸两命不是意外,而那凶手除了孙德明的女儿怕是再无旁人。李清山十多年前没查到的事情,让他十多年后再去查也不会查出什么其他结果,这就需要本王帮一帮他。”
“那李清山也是当真窝囊,竟被后宅女子蒙骗至今,枉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。”寒夜终是忍不住说了句。
“明日,你便去一趟北部边城,去寻一寻当年的旧人。”裴元修抿了一口热茶,继续开口,“找到后,将他们带回皇城,其他的就看李清山对那柳姨娘的情意了。”
“是,属下定不辱命。”寒夜声音简短有力,说话间便隐出门外,消失在潮湿的雨夜。
【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?】书房内的裴元修眼神落在茶檐儿上,望着盏底泡发的茶叶,神情越发淡漠。
“小桃,你过来。”元娘将手中的汤匙放置在碗中,冒着油光的唇瓣透露出一丝诱人的意味。
“怎么了,小姐。”此时,小桃正在为元娘整理卧榻好让元娘安寝,听得她的呼唤,连忙放下手中的被子,转身走至桌几旁。
元娘瞧着越发娴静的小桃,心中叹息一声,终是拉过她的手腕,将一张纸交到了她的手中,“这是你的身契,你拿好,从今日开始你便是自由身了。”
“小姐~”看着塞进手中这张薄薄的纸,此刻却如同千斤重,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手握自己的命运,登时红了眼眶。
“怎么就哭了?”元娘本想在小桃大婚之日将身契放入嫁妆里偷偷交给她,可思来想去,不如此刻早些给她,也好让她无牵无挂,毫无负担的嫁与寒夜。
“小姐,您怎么对奴婢这么好!呜呜呜~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小桃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现下更是又惊又喜。
“你与王大哥一样,却也不一样。”元娘用力捏了捏小桃的指尖,示意她坐下,柔声开口,“你们二人皆是孤身一人,无父无母。可他是男子,身后又有王爷做靠山。你家小姐我更是比他们不如,就连你的嫁妆,我也是拿不出许多,可这自由之身却是我能为你争取到最好的前程了。”
元娘之所以今日让裴元修递拜帖进李府,便是打定了主意告诉他们,小桃的婚事已由摄政王亲允,若孙若弗借口扣下小桃的身契,也得掂量掂量她是否能与裴元修抗衡。
“小桃真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待来日……来日,奴婢定然会为您鞍前马后,在所不辞!”小桃的视线越发模糊,听了元娘的解释,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。
元娘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,又是打趣道:“小桃子是从哪个话本子里学的,怎么就鞍前马后,在所不辞了,哈哈哈。”
【扑哧~】
“小姐~”小桃终是被元娘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,此时满面泪痕的她却也显得无比滑稽。
“明日起,若无要紧的事我便不再出府,直到将你的嫁衣绣好再说。”元娘见小桃不再伤怀,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“是,奴婢记下了,可若老爷传信呢。”小桃抹了一把眼泪,似是想起什么,“老爷若是没有查出真相,会不会传信来质问您。”
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如今要紧的证人皆在边城。爹爹若是决心要查,还要神不知鬼不觉,定要下一番功夫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与我传信的。”元娘思虑片刻,沉声回答。
不是元娘有意低估李清山,实在是时间过去太久。
也不知当年的人还在不在边城,或者说还在不在世上。
尤其是柳姨娘的侍婢玉兰,当年将书信和手札交给元娘后便不知所踪。
元娘更是如李清山所说,为避祸端,硬生生在自己的院子里装病躲了大半年才逃过一劫。
就连孙若弗也在多番试探下,真真正正相信了元娘确是因此事打击太大,丧失了部分记忆,这才放过了她,让她能苟活到如今。
且李清山入皇城,除了是他确有政绩才会高升之外,那孙德明自然也做了不少活动,当他们一家一脚踏入皇城的那一刻,有多少双眼睛都盯上了他们。
更惶恐府里还有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当家主母,李清山的一言一行,她必然会暗中派人紧紧盯着。
所以李清山若真能理清这些利害关系,才能顺利找到真相。
可元娘怎么也没想到,这件事仅仅只用了半月便清晰明了,而后也因为这件事,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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