鉴察司后院的房里,宿玲儿鬓发凌乱地坐在桌前。
像是惊魂未定,她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她不说,秦二娘也不问,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手指的伤口。
宿玲儿说不说,都瞒不过秦二娘。
讨债的凶徒秦二娘见得最多,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似的,能把讨债人的胳膊捏骨折。
更多还是像宿玲儿这样,对暴力催债的行为束手无策。
夏玄笙敲门进房,秦二娘即刻起身,给夏玄笙行礼让坐。夏玄笙让她秦二娘前院。秦二娘道了句“是”出了房间。
夏玄笙从门外进来,支开秦二娘,这个过程里,宿玲儿都没有看一眼夏玄笙。
她被淑妃养在重光宫中的时候,夏玄笙已经不在皇宫里居住,而是搬进了昭王府。
两个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。
因为知道宿玲儿是宿闵的女儿,而宿闵又手握重权,所以后来夏玄笙即便入宫,也是躲着这个女孩走。
这些年两个人只是在太后宫中见过几面,并不算非常熟识。
如今在暗室中相对而坐,也算是认识这些年来的第一回。
宿玲儿低着头,手却在不停颤抖,好像还未从方才的余悸中醒过神来。
她的手指刚刚被秦二娘包扎好,指尖裹了一圈绷带,渗出一些药水来。
夏玄笙和宿玲儿之间隔着一张桌子,他有意无意地敲敲桌子,像是试图吸引宿玲儿的注意。
旋即没有绕圈子,而是单刀直入:“据说当年宿姑娘在龙爷那里算计了三千两银子,不想竟然还敢再次出现在龙爷的地盘上,该说你胆大心细呢,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。”
他停了停,偏头看向宿玲儿,玩味一般地问:“去问龙爷换什么呢?可是和刺杀皇帝有关?”
宿玲儿的双手原本在微微颤抖,听到这句话,忽然停了下来。
不再装了。
她鬓发凌乱,并没有好好整理。可是乱发中藏着的一双眸子,像两枚明亮的黑曜石,定定盯着夏玄笙。
她的声音像刀锋一样冷:“昭王殿下,此言何意?”
宿玲儿并没有被梁瑛和夏玄笙缉拿问责,而是好生对待。这让宿玲儿错以为,她伪装出来的这副样子,足够瞒过两个人的眼睛。
可她未曾想到,夏玄笙早已经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。
他所说的,竟然一字不差。
那么梁瑛,定然也是知道了的。
慢慢地她抬起眼睛,寒冷的目光从凌乱的发丝之间投射出来,脸上慌乱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。
看到她神态变化,夏玄笙“啧”了一声:
“让我猜猜。想必沈淑妃那里,玲儿姑娘已经打好了招呼。我虽不知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,但是必定有办法在巡礼当日靠近皇帝陛下的轿辇。然而所有参与巡礼的朝臣女眷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搜查,凶器是很难藏住的,除非——”
夏玄笙的眼睛在宿玲儿周身扫视了两圈,最后落在宿玲儿的小腿上。“玲儿姑娘,请恕小王冒犯。这柄刀,应该是藏在小腿的位置吧。可以贴身藏在衣物中不被搜查出来,想来应该是一把特制的软刀?”
全部被他说中了。
宿玲儿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。她能听到自己惊慌的心跳,感受到额角沁出的冷汗。
她攥紧袖口,往远离夏玄笙的方向稍稍挪动身体,像是要避开这个可怕的男人。
宿玲儿实在没有想到。她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夏玄笙的面前。
毫无秘密可言。
人人都说鉴察司的梁大人能查善断、明察秋毫,而夏玄笙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废物王爷。
可是眼前的夏玄笙,却好像能看穿一切。
她的目光逡巡两圈,最后定在夏玄笙的脸上,没有急着回答。
她心念电转,飞快地在脑海中勾勒计划。
还没想出个所以然,夏玄笙已经直接朝着她的小腿伸出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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