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声音,苏缨心头一定,旋即又大是不安,燕无恤怎么会被人装到鼓里去?他又怎会一直坐在其中听完整支《十二楼》都不吭一声?
屏风后人笑了起来,他的笑声比说话还要刺耳,听在人耳朵里似用粗布刮着,愈增阴森之气,一字字道。
&ldo;你不会,鼓里包了一层封好的火油,倘若你破鼓而出,一丁点细小的火花都会让这里化作火海。这里的人还来不及逃到楼下,就都会被烧死。&rdo;
听到这话,堂中又爆发了一阵低泣声,靠台的一圈人立时后退,挤作了一团。
燕无恤笑道:&ldo;你以为,我会惧怕这点火?&rdo;
那人道:&ldo;燕大侠本事滔天,盖过世人一大截,已穷天人之际,遨游太虚之外。你自然不惧区区一片火海,可是这里的一百多个人,却要都死在这里了,也是可怜。&rdo;
燕无恤冷笑道:&ldo;好极了,要杀人放火的是你而不是我。你不怜世人,却来教我怜世人。你当我救苦救难的菩萨?&rdo;
那人桀桀而笑:&ldo;燕大侠且莫发怒,我怕你内力雄浑,不小心就震破了火油袋,这屋子里的娇娘们恐怕会被烧坏了千娇百媚的脸蛋儿。&rdo;
他又道:&ldo;话不可这么说,谁教你本事大呢?你不仗剑普度众生,谁来?&rdo;
燕无恤淡淡道:&ldo;休要废话,你有这么多气力喋喋不休,不如先去求求真菩萨,我出来还能留你全尸。&rdo;
此时,苏缨听见有人颤巍巍的,小声说了一句:&ldo;这人为何如此冷血,还叫大侠?哪有如此无情的大侠。&rdo;
苏缨环顾一圈,寻不出说话的人,只见满堂对着屋外之人和那凶煞怪人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人,一样的人,却大都对台上不肯出手相助的燕无恤抱有怨淡淡的怼之情。
一句话,似打开了沉默的匣子,一时厅中喧闹不止,嚷作一团。
屏风后人似乎对这个局面十分满意,并没有出声阻拦。
此情此景,让苏缨不由得感到怪异,要杀人的明明是这作恶之人,为何这么多人或请求、或指责,皆将矛头对准了燕无恤?
她一念忽起,缓缓在人群中挪动,慢慢靠近屏风,在众人声音稍低之时,扑通一下就朝着屏风跪了下去,声音哀戚,哭求道‐‐
&ldo;这位壮士,请你饶我们一命,你和他有仇,你自杀他去,干我们什么事?我们都是无辜老实的本分人,并不知道有奸人混进来。我家中还有老父亲在等我回去。冤有头债有主,请壮士饶命啊!&rdo;
说着,眼含热泪,深深叩拜下去。
她声音不大不小,正抢在厅中稍稍寂静的时刻,眼含热泪,情真意切的说来,颇具感染力。与苏缨比邻而坐的碧衣女子见状,也跪倒匍匐过来,随着她一起恳求。
厅中之人都是性命关头,乱作一团,众人为了活命,极易被影响,不一会儿,请求燕无恤的声音都转作了恳求屏风后人饶命的声音,叩拜之声,此起彼伏。
&ldo;都给我住嘴!&rdo;
屏风后人大喝一声,方将这一波恳求喝止下来。他说道:&ldo;求他,还有一线生机。求我都得死。&rdo;
鼓中燕无恤重新开口了,他哈哈大笑,声音听来极为愉悦:&ldo;你今日大费周章引我前来,又是搭台子、又是宴宾客,原来是想唱一出燕某人与你,哪个更加冷血无情的好戏?&rdo;
那人沉默了片刻,冷声道:&ldo;燕无恤,你知道我想要什么?&rdo;
燕无恤道:&ldo;还请直言。&rdo;
&ldo;方才的《十二楼》已尽抒我欲。&rdo;
&ldo;我没有听懂。&rdo;
&ldo;……&rdo;
屏风后似乎响起狠狠一声钝响,不知是不是那人用手捶打木质边缘发出的响声。
&ldo;燕无恤,你休要装疯卖傻!我今日便要用这百条人命,换你的湛卢剑意。&rdo;
燕无恤冷笑道:&ldo;绕了这么一大圈子,作计杀我好友,引我上钩,竟是要拜我为师?江湖规矩你不知道?先滚过来给老子磕上三个响头,把你从何处得知我名号老老实实报出来,谁人指使你原原本本说出来,我或许能瞧一瞧你的根骨,看看剑意入你的身,是会让你得道升天,还是叫你灰飞烟灭。&ldo;
那人道:&ldo;燕无恤,你不要不识好歹,此刻我并不是在求你。&rdo;
燕无恤失望道:&ldo;看来你是不会说了,也罢,我便出来再问罢。&rdo;
说完,台上大鼓一震,竟时立时要破鼓而出。
那人大骇道:&ldo;且慢!且慢!&rdo;
随着一声破裂的巨响,鼓身四裂,火油喷溅而出。
鼓中装的乃是满袋火油,几乎是瞬间,就被厅中的灯火点燃,霎时,烈火便席卷了半个厅堂。
众人皆吓的尽挤去了另外半边大堂,拼命往外挤,苏缨躲在人群中,只听见里里外外,尖利的嚎叫声,惊恐的哭喊声充斥耳畔,脚下不由自主的随着人潮而动。
变故就瞬息之间,燕无恤满身火油,首当其冲被烈火盘绕,他一跃而出,脱去被火焰吞噬的上身衣袍,身形如鬼魅,闪身到屏风之后,擒住了方逃到门口的一个黑衣人。
这人身形不高,面目黧黑,眼珠凸出,形容枯槁。他肩膀被拿了一下,立刻回过身来,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,朝燕无恤刺来。他反应灵敏,剑法极快,燕无恤此时心急,无暇与他过招,持一根木棍使出全力对战,几招后迅速击飞长剑,扼住他的咽喉,叫他瞬间不得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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