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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(第1页)

李揽洲深深望他一眼,道:&ldo;燕兄,你已落入贼人之手,自己却浑然不觉。&rdo;

燕无恤素知李揽洲巧舌如簧,能言善辩,三寸之舌,能将黑白颠倒,乾坤移位。却不知到这种地步,他尚能舌灿莲花‐‐好像是算准了自己今日必来寻他,早已备好了一番说辞。

冷冷一笑:&ldo;你既然要说,那便说完。&rdo;

&ldo;是,我假死逃遁,又通了关系,出来做了官。你难道不曾细想,我早不走,晚不走,偏要在你带那个易名换姓的苏氏女回来才走?我怎会知道你杀了沈丁会来浮游山寻我,莫非我竟开了天眼,神机妙算不曾?我若设计了你,透露出了你的消息,我就早一走了之,横竖我隐逸山林,便是哪日失踪了,也无人发觉,我又何必在你面前假死,露出破绽,多此一举?&rdo;

他字字句句皆在道理之中,将本已清晰的事实,又逐渐扇起了阵阵迷雾。

李揽洲直视着燕无恤。

李揽洲有一双湛湛发亮的眼睛,黑白分明,视线如迷阵,包裹着七窍玲珑的心。

此刻那双熟悉至极的双眸,正欲穿透燕无恤眼底的重重漆黑屏障,寻找他真实的心意。

他道:&ldo;我做的所有错事,不过是引诱你杀孙止水,当作为我投诚贵人的功绩,这我认了。&rdo;

李揽洲说出这话时,他背后的两个随从,以及家丁一干人等,登时面如土色。

他却浑不在意给人听了去,仍是执着、甚或执拗的看着燕无恤。

&ldo;可你当真不知我为何这样做么?&rdo;

炙热火红的光印他面上,竟是宛如昔日少年的赤诚之色‐‐

&ldo;从前咱们在浮游山上,我常说你,空负了一身的翻江倒海之能。你明明有匡社稷,震朝纲的本事,为何要蛰伏不发,似那等俗人泥腿,混迹山野,了此一生。&rdo;

他顿了顿,又道:&ldo;难道你杀孙止水,换了白恒去,救了许多人,你没有通体舒泰?&rdo;他笑了一笑,兀自答道:&ldo;我舒坦!我即便是没你那么大的本事,只要有我在一天,让抚顺司办了一桩好案,缉了一个大凶大恶之徒,为一个良善之人伸了冤,那日我便能睡个好觉,做个好梦。&rdo;

李揽洲一气说罢,字句诚挚,语调高昂,气血激动,面上微微泛出红潮。

燕无恤冷眼旁观,静静听罢,五内翻腾,五味杂陈。

他轻声道:&ldo;李揽洲,你有好志向,宁可留骨巾笥而藏之庙堂,我有我的志向,宁可曳尾涂中,我何曾拦你,你又何必拦着我。&rdo;他微微一笑,笑意却没有漫到目中:&ldo;你想让我做青阳子那样的英雄?匹夫一怒,血溅三尺,胁迫君王?然后呢?&rdo;

李揽洲冷冷道:&ldo;他一味孤勇,孤军奋战,是没有用对方法。&rdo;

燕无恤惑然问:&ldo;既如此说,我当效命于他人?&rdo;

李揽洲答:&ldo;良禽择木而栖,剑随良主而往,自古皆然。&rdo;

&ldo;那我当效命于谁?这世上,可有此人?&rdo;

李揽洲避而不答。

燕无恤问不出来,笑道:&ldo;倘若一个人翻江倒海,无所不能,他便任意而为,插手世道,他又如何保证,自己不会有老眼昏花,偏听偏信的一天?倘若一个人仗着自己计谋万变,筹谋千里,便步步算计,焉知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,算错的一步?&rdo;燕无恤问:&ldo;你自己算算,你谋算的一事,牵扯了多少人在内?我先且不提,阿缨何辜?白马驿商贾何辜?白恒又何辜?&rdo;

李揽洲闻言,冷冷一笑,当即便驳:&ldo;是我做的事,我认。我没做过的,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认。我只做过诱你杀孙止水一事,究竟是谁在害你,此刻已经替你查明,证我清白。&rdo;

他双目灼灼,一向温和平展的萧疏眉宇之间,此时含着一点狠劲,扬了声音,吩咐随从:&ldo;元青,去我书房,将墙右边书阁中藏的案簿呈上来。&rdo;

不多时,一本有些陈旧的抚顺司案簿就被端在托盘之中,抬了出来。灰黑色封皮的右下角,写着小小的&ldo;沈丁&rdo;二字。这是配给抚顺司每一人的案簿,专做记录案底之用。

看到封皮上那不甚熟悉,最后亡于自己刀下的名字。燕无恤像是被忽然跳跃闪烁的火把焰苗迷了眼,微微眯起眼睛。

李揽洲将案簿翻开,将其中一页指与燕无恤看。火光下,见那页清晰写着&ldo;奉上令,至西陵,会苏氏女,共诱贼。&rdo;

浅浅一行字跳入眼帘,燕无恤眼皮微微跳了一下。

燕无恤翻过案簿,见字迹相似,粗掠一眼,便合上它。

&ldo;你如今是抚顺司司丞,谁的案簿你动不了手脚?&rdo;

&ldo;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。&rdo;

李揽洲早已料中一般,微微冷笑,再一抬手,又有一人,奉上丝绢遮挡的一物。

李揽洲掀开遮罩,其下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柄剑。

是苏缨的剑,皮革剑鞘陈旧,剑柄上悬着一串小小的碧玉流苏。

这把剑燕无恤十分眼熟,在陈巴的野店遇到苏缨的时候,她一个毫无功夫,弱不禁风的少女,拿着这把剑,耀武扬威,装作女侠的模样。

燕无恤目光柔和些许,将它取来握在掌中,屈指顶开剑鞘,剑光流转,微带青芒,道:&ldo;是阿缨的佩剑,我在沈丁尸首上寻回,带回浮游山。那日房屋起火,它随之失踪,原来却是被你带走,你想拿这把剑说什么?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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