玛蒂娜看见父亲打手势,立刻走到桌边,在社会事务部部长的汤碗旁放下一本书。
&ldo;部长您在家里想做一桌营养美味的料理,就可以参考这本食谱。&rdo;
到灯塔餐厅采访的少数记者和摄影师发出咯咯的笑声。餐厅里客人不多,只有几个来自救世军旅社的老男人、一个披着披肩满脸泪痕的悲伤女子,还有一个额头流血的毒虫。那毒虫全身像白杨树叶一样颤抖,非常害怕去野战医院,也就是二楼的诊疗室。客人这么少并不令人意外,因为灯塔餐厅平常这个时候不开放,然而部长早上没时间来,所以没机会看见这里平时有多热闹。总司令把这些全都解释给部长听。部长不时点头,并因职责在身,又喝了一口汤。
玛蒂娜看了看表,六点四十五分。部长秘书说他们得在七点离开。
&ldo;很好喝,&rdo;部长说,&ldo;我们有时间跟这里的人说说话吗?&rdo;
秘书点了点头。
玛蒂娜心想,明知故问。他们当然有时间跟人说话,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‐‐并不是为了分配补助款,这在电话里就可以解决,而是为了邀请媒体来拍摄社会事务部部长探望弱势群体、喝喝热汤、跟毒虫握手、同情地聆听并许下承诺。
新闻助理对摄影师比了个手势,表示他们可以拍照了,也就是说,她希望他们拍照。
部长站了起来,扣上外套,环视餐厅。玛蒂娜心想,不知道在三个选项之中他会如何挑选?那两个典型的养老院老人无法使他达到目的‐‐部长和吸毒者或妓女面对面之类的。那个受伤的毒虫看起来有点疯狂,可能会把事情搞砸。至于那个女子……她看起来像是一般公民,是民众会认同并希望帮助的人,尤其是在他们听了她令人心碎的故事之后。
&ldo;你庆幸能来到这家餐厅吗?&rdo;部长问道,朝女子伸出了手。
女子抬头望向部长,部长说出了自己的全名。
&ldo;我叫佩妮莱……&rdo;她的话被部长打断。
&ldo;只说名字就好了,佩妮莱。有媒体记者在这里,你知道的,他们想拍几张照片,你介意被拍照吗?&rdo;
&ldo;霍尔门,&rdo;女子用手帕擤了擤鼻涕,&ldo;我叫佩妮莱&iddot;霍尔门。&rdo;她朝点着蜡烛的桌子上的一张照片指了指。&ldo;我是来这里纪念我儿子的,可以请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吗?&rdo;
玛蒂娜走到佩妮莱的桌子旁,部长及其随从迅速离开。她看见他们还是去找那两个老人了。
&ldo;佩尔的事我很遗憾。&rdo;玛蒂娜低声说。
佩妮莱抬头朝她望去,她的脸因为哭泣而肿胀。玛蒂娜猜想这也可能是服用镇静剂的缘故吧。
&ldo;你认识佩尔?&rdo;佩妮莱问道。
玛蒂娜比较喜欢说真话,即使真话会伤人。这并非来自她从小的教养,而是因为她发现,就长远来看,说真话比较简单。她仿佛听见佩妮莱用呜咽的声音祷告,祈求有人说她儿子不只是个行尸走肉般的吸毒者,死了会让社会少一个负担,而是一个人,一个别人曾经认识并成为朋友,甚至会喜欢的人。
&ldo;霍尔门太太,&rdo;玛蒂娜的声音似乎被噎住,&ldo;我认识他,他是个很好的青年。&rdo;
佩妮莱眨了两下眼睛,没有说话,她试着微笑,但在脸上却形成苦笑。最后她只挤出一句话:&ldo;谢谢。&rdo;泪水扑簌簌地滚落面颊。
玛蒂娜看见父亲在桌前朝她挥手,但她还是坐了下来。
&ldo;他们……他们也带走了我先生。&rdo;佩妮莱呜咽地说。
&ldo;什么?&rdo;
&ldo;警方说佩尔是他杀的。&rdo;
玛蒂娜离开佩妮莱时,心里想的是那个高大的金发警察,他说他关心佩尔时一副正派的样子。她觉得怒火中烧,同时又感到困惑,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生气。她看了看表,六点五十五分。
哈利煮了鱼汤,用的是芬达斯汤料加上牛奶和鱼布丁,还买了法棍面包。这些材料都是在尼亚基杂货店买的,这家小杂货店是他楼下的邻居阿里和弟弟开的。客厅桌上除了汤盘,还摆了一大杯水。
哈利把一张cd放进音响,调高音量,清空思绪,专心听音乐、喝汤。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声音和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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