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我正在图书室读书,一个会员带着一个小老头找到了我。
&ldo;日本人!&rdo;小老头生硬地迸出一句话,后退两步,面如寒霜。
&ldo;我来自中国。您是‐‐&rdo;运动鞋、休闲裤、夹克衫,干瘦的颈脖上一个硕大的脑袋,宽阔油亮的脑门,头顶上稀疏而乱如枯草的褐色头发,容貌清癯,五十多岁。跟我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,我已经猜出他是谁了,&ldo;亚德利先生!&rdo;我喜出望外。
&ldo;这就好,我们至少有共同的敌人。&rdo;我知道亚德利破译了日本人的密码,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,巴不得将他置于死地,因此亚德利见到日本人就有点神经紧张。
&ldo;以我对日本的了解,一个满洲还远远不够,他们迟早要在中国大干一场!你们不能再打内战了,你们必须做好准备,简单得很,你们只需破译他们那些所谓的&lso;密码&rso;,那你们就赢定了……&rdo;他用一口浓重的印第安纳州方言土音,滔滔不绝、旁若无人地说。我注意到图书室里的人都在用抗议的眼光看我们,便忙领着他们来到室外的草坪上。
&ldo;我真的搞不懂,你凭什么在两个小时之内,就破译了我的密报?凭什么?&rdo;他的话锋突然一转,深邃的眼眶里,一对灰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。
&ldo;凭什么?&rdo;我想了想,&ldo;坚忍、渊博……还有,还有就是运气了!&rdo;
&ldo;上帝,你一定是上帝!&rdo;亚德利夸张地大叫着,双手捂着脸连连摆头,&ldo;只有上帝才能在两个小时以内,悟出中世纪专家两个世纪才摸索出来的破译方法,并且总结出破译专家经过六十年才锤炼出来的破译心法!只要两年时间,不,一年,对天才只需一年,我就可以让你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谍报专家!哈哈,日本人完啦,你们赢定了!&rdo;亚德利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变戏法般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瓶,旋开瓶盖,朝上一举做出跟人碰杯的样子。我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杜松子酒味。&ldo;怎么样?成交吧!&rdo;亚德利一仰脖灌了两口酒,拍着脑门儿哈哈大笑。
过路人全向我们投来诧异的目光。
6学成回国
哈佛是一个制造英雄和名流的加工厂,它本身对英雄和名人也极为尊重。亚德利的到来不仅受到无线电爱好者协会会员们的热烈欢迎,也受到哈佛学生和校方的欢迎。
当然,亚德利更感兴趣的还是我的新式发报机。&ldo;专利,你应该申请专利!&rdo;老头拿着那个小宝贝爱不释手,&ldo;叶氏发报机,好,就用这个名字!&rdo;
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发明的价值,想当初我研制它,只不过是为了在线聊天时出语惊人。现在我眼里只有亚德利,只有跟亚德利的交易:&ldo;我对专利没有兴趣!我感兴趣的是你的密码破译学。我们都有对方感兴趣的东西,如果‐‐&rdo;我把他放在桌上酒壶和酒杯的位置调了个个儿,&ldo;我们都有了感兴趣的东西!&rdo;
&ldo;好主意!&rdo;亚德利俏皮地挤挤眼,&ldo;就当在哈佛受一年监禁罢!啊,自由,我的自由!不自由,毋宁死!&rdo;他扮出一副极端痛苦的表情。
当时亚德利正在失业之中,也正因为此,我才有机会接受他的系统训练。为了早日解除&ldo;监禁&rdo;,他拼命地教授我有关密码破译方面的知识,我也不分昼夜地勤学苦练。想想那将近一年的时间,真像是身处地狱一般,亚德利就如凶恶苛刻而又贪得无厌的阎罗王,永远不知满足,永远不知疲倦。
由于双方有文字协议在先,再加上&ldo;叶式发报机&rdo;的强烈诱惑,一向无拘无束的亚德利,居然一反常态地在哈佛住了下来,而且一住就是半年多。直到1937年7月7日‐‐这个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刻骨铭心的日子。
7月8日早晨,在学校的小树林里,在亚德利的指导下,我正在刻苦练习西洋防身术。我在国内从小就习武,因此练起西洋拳术也是轻车熟路。我这边大呼小叫、运拳如风,那边挂在树上的收音机正播送着世界各地的新闻。
&ldo;叶!&rdo;我听到亚德利大叫一声,然后直指收音机。
我连忙细听:日本军队和中国军队在北平郊区卢沟桥发生激战,中国军队战败,日军正在强攻北平近郊的宛平县城,双方剑拔弩张,中日大规模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……&ldo;他们干起来了,他们真的干起来了!我说过,他们迟早要大干一场……&rdo;亚德利激动地大喊大叫,&ldo;日本人肯定精心研究过中国历史,历史上对汉民族的军事征服,蒙古人、满族人、西夏人,无不是从北向南、居高临下一直打到东南沿海;还有你们汉人改朝换代的内战,也莫不如此……由北向南,居高临下,那是你们中国人的死穴……&rdo;
&ldo;闭嘴!&rdo;我粗鲁地打断他。
&ldo;对不起!&rdo;亚德利沉醉在自己的&ldo;先见之明&rdo;中,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,&ldo;你说说,中国能坚持多久?半年?还是十个月?美国政府现在肯定追悔莫及,我早说过,停止研究日本密码,是本世纪最愚蠢的决定!&rdo;
&ldo;你错了,亚德利先生!&rdo;我板起脸没好气地说,&ldo;你说过日本人完了,中国人赢定了。中国会坚持到底,直到胜利!中国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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