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扬于是不再勉强,只是叮嘱道:“这趟路上主子需隐匿身份,若有事禀报,唤做少爷便好。等会儿你们自己去楼下吃饭,就不必像在府中时等着伺候了。”说罢招手叫人来带他们去安顿。路时和阿平拎着包袱,跟着驿站的人来到休息的房间。路时傻眼了。一个大通铺上,二十几个挤挤挨挨的铺位,至少一半以上都睡着人。余下没有人的,也大都放着包袱,显然有主了。房间里没有窗户,只有屋顶上的木板翕了条缝,通风极差,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道。铺上的被褥看上去几年没洗过,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像条冻硬了的面包直挺挺梗着。阿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,张罗着要替路时铺床,路时苦着脸赶紧上前帮忙。到了吃饭时,他更郁闷了。桌上两只缺了口的破碗里装着分辨不出内容的菜,还有一大盆稀粥,灯花儿下的蚊蝇夜虫子疯了一样往里扑,大有要以身投粥,给他们加点肉菜的意思。路时勉强喝了两口粥,发现居然比自己熬的还要难吃,顿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。到了夜里睡觉时,房间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,打得就像一整个家族的妖精都在渡雷劫似的。路时辗转反侧,瞪大眼睛盯着缝隙里漏下来的森冷月光,干巴巴地想:原来下人的日子,有这么难过。正伤感着,房间的门忽然不声不响被人推开。一个眼熟的白影子飘了进来,立在路时的床头。路时:“……”他忽地坐起身,小声地咬牙切齿:“韩二哥,你装鬼呢!”戴着面具的韩锋漠然:“走。”路时:“去哪?我不去……哎哎!你干嘛!”韩锋一手拎起他的领子,不由分说把人往床下拖:“不去也得去。”路时乍一看见韩锋时,其实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。但当真站在驿站三楼那间上房门口,他还是生出些退缩的情绪。“我……”他心乱如麻地转过头,韩锋已经冷酷无情地敲响房门,朗声道:“主子,人带来了。”路时:“……”房中脚步声响起,居然是栾宸亲自过来开了门。路时退无可退,窘迫地笑了笑:“王……少爷,你找我?”栾宸垂眸看他:“先进来吧。”路时磨磨蹭蹭,在心里反复对自己念了几遍“老板是找我来加班的”,这才跟在栾宸身后踏进去。栾宸住的这间房明显和路时他们的大通铺风格迥异,床榻、屏风和桌椅应有尽有,虽然说不上华贵,但也不失精致,应当是驿站专为达官贵人们准备的。屋内此刻烛火通明,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五六个菜碟子,自然也不是路时他们在楼下吃的猪食,看上去琳琅满目,阵阵香味扑鼻而来。桌上摆着两副碗筷。栾宸走到桌前坐下,神色自若地说:“过来,陪本王一起用膳。”烛光映着七王爷向来冷峻的面容,平添了一丝暖意。路时怔怔地站在原地,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俩的第一次见面。那时候两人之间也隔着一张饭桌,他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,竟还能拨出一点多余的心思,感叹这张属于反派的脸真是闻所未闻的完美。如果非要找一点缺陷,顶多也就是气势就是过于凌厉逼人,令人心生惧意,不好接近。而现在,路时竟然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识过王爷那一面了。“看什么这么入神?”栾宸忽然出声,漆黑深邃的瞳仁中似乎藏着一丝促狭,“只看着本王就饱了?”“……”路时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,推辞道:“没……我和阿平在楼下吃过了,我……我还是伺候王爷吃吧。”栾宸自顾自地搛菜,“方才吃的什么,这就吃饱了?”路时面不改色心不跳:“嗯,吃了米粥还有炒菜……”话音未落,他的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而悠长的“咕”来。路时:“……”栾宸眼神下移,扫了一眼少年平坦的小腹,嗓音平静:“听出来了,饱得肚子都叫了。”路时臊得面红耳赤。偏偏栾宸还故意将架在铁网上烤着的羊脊骨肉往他面前挪了挪,用银质小刀片了两片下来,拨到他面前的碗里,柴火熏过的肉香味直往五脏六腑钻。“不饿也尝尝,”栾宸说,“这是韩扬跑了两刻钟的马买回来的,听闻是一家开了数十年屹立不倒的老店,店家手艺应当不比你差。”路时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,肚子又自说自话地“咕”了一声。栾宸转过脸,轻咳了两下。路时:“……王爷你是在笑吗?”栾宸正色:“没有。”“我只是在想,为何有人明明饿了,却连饭都不敢吃上一口,”男人犀利的视线投向他,“莫不是在害怕什么?”路时:“……”他一屁股坐下来,赌气似地举起筷子把羊肉胡乱塞进嘴里。吃个饭怎么了?不就是老板请下属吃饭吗,这都是他应得的!他行得正坐得端,他光明磊落玉洁冰清,他对王爷绝无私情……还不如大方一点,免得忸忸怩怩,反而显得他心里有鬼。栾宸见他终于动了,敛去眼中一抹笑意,给他舀了一碗粥:“这是栗子果仁白糖粥,只加了一勺玫瑰酱,如果不够再添。先喝一口暖暖胃,慢慢再吃别的。”除了火上炙的盐煮羊肉外,桌上还摆了一盘蒸的糟鲥鱼,一碗芋头煨白菜,一碟子鸡汁番茄虾仁。鲥鱼鲜美,鱼肉入口即化。白菜和芋头吸饱了汤汁,煨得软烂鲜香。番茄在鸡汁中炒出了红沙,均匀地裹在饱满的虾仁外面,酸甜q弹。美味佳肴在前,路时又实在饿得狠了,开了口就停不下来,不知不觉把进门前的纠结和尴尬都抛到了脑后,只顾埋头苦吃。倒是栾宸根本没动几筷子,一会儿给他夹菜,一会儿给他添粥,还要分神叮嘱他吃慢点。餐毕,外头的小二进来收拾东西。路时捧着微微凸起来的小肚子,看着桌上一堆空盘,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。他是猪吗?怎么有两口吃的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,忘了自己……“喝口茶,”一杯热茶递到手边。路时下意识接过来:“哦——”猛一抬头,栾宸正面色平静地收回手,似乎对堂堂一介王爷侍奉下人喝茶这件事,并不觉得哪里不妥。路时顿时如坐针毡,把手里的茶杯放下,讪讪地说:“王爷,我吃好了,如果没什么事……”“对了,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,”栾宸打断他,语气郑重。“什么?”路时被转移了注意。栾宸说:“此次北上一事仓促,个中缘由错综复杂,又有多方势力盘根错节,我们需要隐匿身份轻装简行。为防隔墙有耳,日后即便只有你我二人,也不必称我为王爷了。”路时点头:“哦,好的少爷。”栾宸笑笑:“也不必唤我少爷。”“我想过了,韩扬自幼习武,我若带着他在身边,身份仍不难猜,”栾宸说,“不如与你一起,扮作和幼弟出门行商的年轻商人。你意下如何?”路时愣了一下,“幼弟?谁?我吗?”栾宸颔首:“换身衣服,任谁看你都是哪户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公子。”“你这一路只需要紧紧跟在我身边,扮好弟弟一角即可。跑腿等一应杂事都有阿平来,你就不必管了。”路时闻言一怔,突然心如明镜:原来王爷这回非要带他出来,不是为别的,而是为了这件正事。太好了。所以他们之间果真清清白白,并不会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。但安心之余,他又无端端觉得有些不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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