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天鹤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。
他看见自己的灵魂,踩着一杆芦苇,在风急浪高的海面上,平静地航行着。抬眼处有五彩斑斓的怪鸟凌空翱翔,俯首间是整个海底的生灵为他劈波斩浪。他清楚这并非梦境,自己的魂魄似乎在凭借着天然的直觉,在将他带回子虚故土。
可很快,他便失望了。
前方明显不是岛屿,而是一片大陆。
黑云压得低低的,方才的瑞兽尽皆消失不见,整个海面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,距离陆地越来越近。
他上了岸,迎接他的是一群不成形状、各式各样的妖魔。
“天机营降妖伏魔大将军苏天鹤登临宝岛,不胜荣幸。”
苏天鹤一惊,在这群妖魔之中寻了半天,才看出一个最具人形的怪物,正开合着双唇,向他说话。
“宝岛?这是哪里?”
“苏大将军忘了?这里是流求境内的岛国之一,古称夷洲。苏大将军不是奉皇命前来讲和的吗?”
“讲和?”苏天鹤恍恍惚惚地摇摇头,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请随我来。”
苏天鹤只好跟着那怪物。
一路上,怪物似乎有意显摆自己的飞行之术,足不沾地,即可飘然游于草木之上。苏天鹤轻功早已到了云上游之境,哪肯认输,一时胜负欲大起,两人冯虚御风而行,穿山越岭,只用了将将一盏茶的时间,便来到一处通天高的峭壁之上。
这处峭壁,有如被天神的巨斧劈过,断崖如插剑般没入云海,不论远看近观,都是壮美绝伦。临崖修建了一处宫殿,形制奇特,和汉唐建筑迥异,但气魄之磅礴,又绝不输给大唐的皇宫正殿。
“请。”
怪物守在门前,另有一行奇装异服的宫女,将他引了进去。
苏天鹤从未见过这样的大殿,其中无柱,四下金碧辉煌,但无论是桌椅陈设,俱是乌黑。殿中并无烛台灯火,却隐隐能够视物,几排食案已然坐满了低头不语的人类。
大殿正中,一个头生两角的巨人正自盘坐在黑暗之中,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。
“苏大将军请落座。”
宫女散去,苏天鹤坐在了左边首座。
他身前食案上,只有一盘一杯。杯盘均如黑玉一般,通体如墨,却又发散着光泽。
“苏郎君。”
一个古朴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,震得苏天鹤全身骨架都是一阵微痛。
苏天鹤看向那主座中的巨人,长身道:“你是谁?”
巨人并未理他,只道:“远来是客,寡人敬你一杯。”
寡人?
他竟然自称寡人?
苏天鹤正要继续追问,巨人已经端起了酒杯。
苏天鹤只好也跟着仰头便饮。
可那杯中的液体刚刚入口,苏天鹤便一口喷了出来。
“这是什么!”
他低头一看,原来杯中盛的并非美酒,而是一股稠乎乎的绿色粘液。
再看那案上的餐盘,其中摆放整齐、腌制得焦黄诱人的骨架,细细看去,不是人骨又是什么!
苏天鹤大叫一声,伸手去腰间去摸追云剑。
可抽剑出鞘的那一刹那,整个天地都暗了下去,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头颅不知被什么削飞了出去,一个无头的身子,立在那里,终于缓缓向后倒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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