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款步走来,朝萧芷素轻微福身,而后柔声道,“早就从阿筠口中闻得九姑娘种种,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。”
“冯姑娘过誉了,阿筠只是偏袒了我,夸过了。”萧芷素弯身回以一礼,淡淡一笑,冯蕊口中那一句与众不同倒让人有些玩味,这是夸她呢还是贬她呢?
萧芷素的回礼倒是让冯蕊有些慌乱,毕竟照着规矩,她的身份不论哪里都要高自己几等,这回礼一时间让她有些摸不着方向。然她很快就恢复神色,继而道,“九姑娘莫怪,方才席上,明欣郡主必不是有意刁难的,郡主虽然脾性不好,但为人纯良,。”
萧芷素倒是安之若素,回言,“我也未放在心上,冯姑娘多虑了。方才席中多食,此刻稍有不适,不便奉陪,冯姑娘莫怪。”
冯蕊赶紧报以一笑,正待说话,萧芷素已经转身,而紫妨和灼华,只是朝冯蕊略略施礼,便也跟了上去。
“阿蕊!”
身后传来谢绮筠喊她的声音,冯蕊回过神来,指尖微微颤动,忽然想起了那个清风霁月般的男子,柔美一笑,转身朝谢绮筠的方向走去。
果不其然,他也在那里,自己从来只能在她的身边看到他。什么时候他身边站的,能不再是谢绮筠?
摆脱了冯蕊以后,萧芷素便闲逛着国公府的后花园,三个人悠悠达达地漫步,最后竟然闯进了一片梧桐林。如今快要深秋,林子里梧桐叶正是繁盛灿烂,大片橘色煞是耀眼。
她蹲下身捡起一片,仰头将树叶对着太阳,细看着薄光穿过树叶的纹路,唇角含笑。
“女郎,刚才那个冯姑娘明显有意示好,为何女郎不爱搭理?”紫妨跟在她旁边,忽然问道。
一旁灼华也不住点头,委实有点担心女郎无法融进建康贵女们的圈子,“女郎来建康这般久了,也就谢姑娘与叶姑娘两个朋友,何不借此机会交熟呢?像是别家姑娘的手帕交都是一个小圈子呢。”
“交熟朋友吗?对我来说,朋友不是刻意相识,而是不经意间相交相熟相知。就如我跟阿筠,我们也只是因为万园会,她恰巧拜访大伯母,而我恰巧也在。”萧芷素转着手中梧桐叶,表情淡淡。
“那这次不也是凑巧吗?女郎恰巧赴宴,她们也在宴中。”紫妨追问,被萧芷素的话绕地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萧芷素笑着用梧桐叶点了点紫妨的额角,笑言,“那不同,当时阿筠没有试探我能否成为她的朋友,与她是否是同一类人。而小郡主试探了,她不需要矫揉造作的朋友,我自己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,也不能随意定论,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不想因为成为她的朋友,而去揣摩她想要的方式。这样以后即便结交,我也会觉得自己低她一等,朋友之间,怎么可以用高低盖论?”
“那冯姑娘也是?”紫妨似乎有些明白了萧芷素话语中的意思,却又不是很确定。
“你想的不错。冯蕊她不是真心想与我结交,至于理由,我也不知道,兴许是身份,也兴许是其他。但我却能感觉到,她不过是习惯了做一个知书达理的人,习惯以一种自家人的身份,去帮小郡主收拾烂摊子,隐晦的表现了她的知书达理,也暗自将自己归于小郡主的长辈一列。”
灼华听了先是惊讶,而后有些疑惑,她问,“自家人?女郎你的意思是……冯姑娘心属阮公子?”
浑不在意地耸肩,萧芷素捧起一地梧桐叶,朝天际抛洒,洋洋散落,满不在意道,“阮七郎可听够了?”
身后传来软底靴子踩踏过枝桠的声音,萧芷素盘腿席地坐了下来,朝紫妨和灼华摆摆手,示意她们去林外候着。
其实她开始也不知道阮默息在,如果知道,就不会说那么多了。而且是这般光明正大地将冯蕊女儿家的心事给抖出来了,这样感觉跟市井里那些道别人家常里短的三姑六婆似乎没什么差别。
不过转而一想,此事就连阮澜汐都看出来了,想必精得跟狐狸似的阮默息也没有理由会不知道。
入目天青色锦袍袍摆,他也席地盘腿坐下,与萧芷素面对面,相差不过一拳之隔,含笑言道,“原来素素这般在意别人对我的觊觎。”
“什么觊觎?明明是你觊觎人家冯姑娘还差不多。”萧芷素白他一眼,偏过头去避开他探究的目光。
一片梧桐叶恰好此时落下,挂在她发鬓中,树叶与面颊相贴,黄灿灿的叶子与她鬓上簪着的玉簪相应,格外鲜活动人。
还不等萧芷素抬手拿掉,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别动,她怔怔地见阮默息伸出手,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树叶,指甲修剪整齐、莹润。
一根手指毫无预警地贴到她的面颊,指尖一点,白皙水嫩的面颊肉陷下去一个圈,两人目光撞到一起,皆是怔愣。
双目相对,倒映着各自的模样,再无其他神思情绪。
“这次见素素,瞧她机敏伶俐,是个聪慧的,你就放宽心吧。”
“我哪能放宽心?养儿一百岁,忧心九十九,我这把老骨头操完儿女的心还要忧心外孙女的。过段时日我就要回临江了,届时我一走,萧家准就不能安生,各方一定会把目光盯到素素身上。这么些年来,我最盼着素素及笄,也最怕她及笄。”
原本凝固着暧昧的环境轰然破碎,不远处传来陈安侯略显疲累的声音,令萧芷素怔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阮默息拍了拍她的肩头后她才回过神,在他的示意下两人站起身。他环住她的腰肢一跃而起,攀附在一棵粗壮树枝上。
阮默息半躺着,倚在树干上,倒是悠然惬意。反观萧芷素则因为空间问题,不得不整个人攀住阮默息肩膀,脸颊贴着他的胸膛,整个人窝在他怀中,不敢动弹。
这样的姿势,委实尴尬且暧昧。
然在抬头撞入阮默息深邃而带着零星笑意的眼眸时,她却忽然觉得,这厮定然是故意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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